地拖网捕鱼，在惠东双月湾死灰复燃。6月是鱼虾蟹等海洋生物繁殖生长的时期，也是南海伏季休渔期。可是，《东江时报》记者近日调查发现，在惠东双月湾南门海和东山海两侧近20公里的岸线上，近10张大网借助推土机的帮助，每晚都在夜色的笼罩之下疯狂拖网捕捞。

　　暗访

　　小鱼小蟹被一网打尽

　　6月6日凌晨零时许，离惠东县公安局港口派出所不远处靠近东山海的海滩，退潮后露出了较硬的沙滩，两台推土机正在作业，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海边的宁静。

　　借助几个手电筒发出的白炽光线，两台推土机和数名男女正将海中的一张大网慢慢地一截一截拖到岸上。现场人员看到记者的车经过，不时警惕地用手电照射着记者。

　　6月7日晚上7时40分许，记者再次在靠近东山海的海滩上驱车从港口往平海方向行驶，到达6日凌晨的位置附近，再次看到那两台推土机在海滩上作业。而且近800米开外，有另外两台推土机在拖着另一张网，两队人马之间还有一队人以纯人力的方式在收着一张小一点的网。

　　记者经过时，纯人力拖的网正好被拉到沙滩上。记者下车一探究竟，只见网眼尺寸目测不足 “2cm×2cm”，网内几乎全是花蟹，大部分的个头都不及食指长，一些仅有半只食指长的小鱼、小蟹被卡在网眼里动弹不得，还有不少海藻、海草也被带到了岸上。

　　在与拖网的渔民交谈中，记者得知他们并非本地人，这一网的渔获并不理想，几十斤的小蟹卖不了什么好价钱。至于记者的其他问题，他们则显得很谨慎。

　　调查

　　近10张大网昼伏夜出

　　根据渔业部门发布的相关规定，今年南海伏季休渔时间从5月16日12时起至8月1日12时止；休渔范围为北纬12度至“闽粤海域交界线”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管辖的南海海域（含北部湾），除单层刺网、钓具外，禁止其他作业类型生产。换言之，记者所见的机械拖大网和人力拖网(注：两种网都称为地拖网)，都是渔业部门在南海伏季休渔期明令禁止的作业方式。

　　事实上，双月湾的地拖网数量远不止记者前面看到的那3张。知情人士小兰（化名）说，从平海镇张家墩村至万科·双月湾花园附近的约8公里岸线上，设有据点的就有4张机械拖大网；靠近东山海一侧的岸线上也有5张机械拖大网，潜伏在岸边的简易工棚里；还有几张人力拖网不定时出没。

　　“去年渔政部门打击过一次之后，今年拉大网的明显谨慎了，白天都不拉，全在晚上作业。”小兰说，入黑之后开始放网，从放网到收网耗时约4到5个小时，一张网一个晚上可以拉两网鱼。

　　在港口老码头收海鲜的小贩小菜（化名）也印证了小兰的说法，他经常帮这些拖大网的收鱼，哪里的大网比较活跃一清二楚。“今年南门海这边几张网渔获很少，东山海那边收鱼比较多。”

　　一位参与拉大网的小工胡太（化名）透露，这些机械拉的大网背后都有老板，由本地人合股投资，私底下都有约定。挨近的两张网都是轮流作业，一张网出动另一张就休息。

　　在当地调查的4天时间里，记者在双月湾南门海和东山海两侧近20公里的岸线上也看到了这9个据点的存在，每天晚上都有4至5张网下海作业。 
　探因

　　去年运气好时一网黄花鱼值七八万元

　　为何休渔期顶风违规捕捞？收海鲜的小菜（化名）道出了个中玄机。

　　小菜说，在双月湾这边拖大网，可以捕到黄花鱼、春只鱼、鱿鱼、花蟹、马友鱼等一些经济价值较高的鱼类，运气好时，打到一两网黄花鱼就赚大钱。

　　“去年收过一网500多斤的黄花鱼，按当时的价格，就值七八万元，这还没算网中其他的鱼。如果一天拖到两网黄花鱼，那也有十几万进账了。”小菜说。

　　今年进入休渔期以后，各类海鲜的价格都有小幅上涨。小菜说，近期5至8两的黄花鱼收购价240元一斤，春只鱼也要60元一斤，但拖大网的却很难赚钱了。“近半年这边海域都没什么鱼，大多时间拖上来的都是垃圾或者不值钱的小鱼小蟹，估计拉大网的都亏死了。”

　　“机械拖的大网，一网至少要拉到3500元至4000元才能维持成本，但近期都是亏钱的多。”胡太说，拖大网也要讲究技术，要懂看潮夕、天气变化，要了解什么时候有哪些鱼类，要会开推土机。所以，开船和开推土机的师傅都是老板给固定工资，船长一般3000多元一个月，开推土机的一个月就可以拿5000多元，像她一样收网和拣鱼的小工都是临时聘请，大多是本地渔民，拉一次大约给100多元人工费。

　　据小兰讲述，机械拖的大网需要配置两艘铁船、两台推土机，加上长约1000多米的大网，投资成本约20万元。作业时，两条船把网送到离岸五六百米的海面，再分头把网送到岸边，由推土机和人把网拖到岸上。渔获有时会卖给在场的游客，大部分都是卖给收鱼的鱼贩，小到不能吃的就卖给养殖场。

　　小兰说：“那些老板钱投进去了，养着工人不拉也要花钱，所以估计近期即使亏多赚少，也想碰碰运气，毕竟去年也有一网能拉到几千甚至上万斤渔获的时候。”

　　声音

　　“正规渔民迟早也无鱼可打”

　　“本地也有以人力拉地拖网的传统，但机械拖大网是近10年才开始兴起并疯狂发展。”小兰来港口才4年时间，在离他工作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两三张大网，这些年大网拉上来的渔获越来越少，这些情况他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虽然有关部门整顿过多次，但很快又死灰复燃。”小兰认为，天天这样拖，对近海的海床破坏肯定很厉害，不但把鱼虾蟹苗都捞走了，连它们生长的环境都破坏了，而且推土机开过的地方都被刨出了深坑，对双月湾的旅游环境多少都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在港口老码头，一位不愿意透露名字的渔民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休渔期正是鱼虾蟹休养生息的时间，他们这样大小通杀拖大网，我们这些正规的渔民迟早也无鱼可打了。”

　　部门

　　坚决打击违法捕捞行为

　　其实，机械拖大网的据点都在双月湾的南门海和东山海两侧岸边，连记者这个外人都可以轻易发现，小兰怀疑，如果这些老板没有关系，怎么会屡禁不止。

　　对此，广东省渔政总队惠东大队教导员余志晖回应称，这是个“老大难”问题，即使不是在休渔期，地拖网也属违法捕捞方式，但如果未经现场取证，渔政部门很难对这些地拖网进行处罚。

　　对于记者反映的地拖网昼伏夜出问题，余志晖说，渔政部门每年都会进行多次整治行动，而且在今年休渔期开始前渔政部门已经对相关人员进行政策宣讲，有人顶风作案估计是受利益驱动，下来渔政部门会加强巡查执法力度，坚决打击违法捕捞行为。

　　记者手记

　　治人比治网更难

　　美丽的惠东双月湾是惠州旅游的一张名片，站在大星山顶远眺，湛蓝的海水和美丽的海岸让人难以忘怀。与巽寮湾海岸高楼林立相比，双月湾天然旅游资源保存相对完好。

　　在港口调查地拖网死灰复燃的4天3夜里，记者与拖网的小工、收鱼的小贩、渔民、幕后知情人士等不同角色的人接触后了解到，看似简单的地拖网，却有着长长的利益链条，牵涉其中的既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甚至可能还有黑恶势力参与其中。

　　这个利益金字塔上，最底层的是小工和当地一些渔民。休渔期无法出海打鱼，为了生计，他们会给这些地拖网的老板打散工，虽然对大小通杀的地拖网有所怨言，但拉一网能赚上百元的工钱，这毕竟可以改善自家的生活。在破坏自然环境和养家糊口的选择上，有人选择了后者。投资地拖网的老板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冲着利益而来。

　　对于执法部门而言，加大整治执法力度或许可以打掉几张网，震慑一下违法捕捞分子，但从长远来看，解决这部分人的生活出路，让他们也加入到保护环境、合理开发的队伍显得更为迫切。

　　让这些人放弃既得利益不容易，长远来看，治人比治网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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